Pemberley

【璧花】花谢花开(十)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十

       连城璧听着司马光宗闲扯出行的事情,回过神就被点名。

       “城璧,福建那税赋案子查得如何了?那边的人都是我信得过的,按常理说不会犯下杨侍郎所说的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就怕他们未按常理办事,辜负了老师的信任。有民举报福建那边官商勾结,私下给予税务优待,中饱私囊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会有那样的事情。”司马光宗挥挥手,“怕是刁民诬告,眼红别人的收益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学生自会调查始终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查,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,还人清白,不然,辛苦做人父母官,到头来还被诬陷,这人心都要凉了的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连城璧屈身,“是,谨听老师教诲。”

       司马光宗话锋一转,“城璧啊,你我师徒情分不要因为小事和小人心生罅隙,如今你圣眷正隆,为师也为你感到高兴。”

      连城璧抬起眼睛直视,司马光宗继续眯眼笑着说:“不过,除了自己的野心以外,其他的冒险都不值得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连城璧面沉如水地从首辅府出来,隐隐觉得什么事情要发生,回到连府就见杨开泰急吼吼地在等他。税赋一案的关键证人推翻了之前的证词,福建那边也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举报人,刑部的内应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踪影。

       难怪司马光宗今天找他过去说了那番话,连城璧用手指摸了摸眉毛,看着对面心急如焚的杨开泰,暗暗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第二天的朝会连城璧上书调查结果,并未有杨开泰所称的事实,杨开泰跪于堂前,久久无法起身。

        看着拖着病腿被众官围绕着扶出大殿的司马光宗,连城璧跟随其后,走得很慢,慢慢地和前面的人群拉开了距离,此时感觉到有人从后方近身。

       “被击败的滋味不好受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连城璧停下脚步,转向说话的人。年轻的脸上有讥诮和恨意,花飞扬丁忧后继承爵位,在兵部任职五品郎中,有连城璧暗中活动的功劳,花飞扬是不知道的,他在花无谢死讯传出后便和连城璧断了一切联系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在想,我二哥看不到这出狗咬狗的好戏,也不是件坏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花飞扬,你用不着冷嘲热讽,有事说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下官不敢,我父兄为你师徒所害,二哥莫名其妙在连府病逝,我花府如今人丁凋残,人微言轻,不敢和大人说事,您还是快去安抚杨开泰吧,毕竟你也不剩几个三品好友能为大人的权势铺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说完拂袖而去,连城璧站在原处静立半晌,才起步继续前行,胸腑间内力激荡,直冲乱撞,突觉喉部一甜,头低下吐出一口血。

 

       连城璧吐血病倒这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,有说积劳成疾心力交瘁,有说练功不慎走火入魔,有说为好友杨开泰鸣不平,也有说装模作样赚同情票。

       萧盛听到司马府的仆从们在议论这件事的时候,被首辅大人叫去了书房。

       “麻烦萧大夫替老夫走一遭,去看望连城璧,我这腿不方便。”

       萧盛应允,司马光宗又加了句:“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走火入魔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被连府仆人领进无垢居的萧盛,看到了在院子里舞刀的主人。

       刀是笨拙的武器,在连城璧手中却显得像剑一样轻盈,又带出猛烈的刀势,和能把空气割裂开的狠劲。

       连城璧一招收势,抬头看见有人站在廊下,他一眼望过去,还以为是故人在等他,不自觉地加快脚步,想要迎上前。走近了,就看见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萧盛。

       “萧大夫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连大人,”微微一笑,“司马大人关心连大人的身体状况,特地派我来探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连城璧请他进主屋,有侍女端来茶水。

       “有劳老师挂心,我并无大碍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既然我都来了,不妨让司马大人安心。”萧盛从随身医箱中取出垫枕。

       连城璧无可无不可,伸出左手腕。

      搭上来的手指略凉,连城璧手未动,眼睛却眨了一下。正在观察脸色的萧盛注意到了,连忙伸回手,两手搓揉起来,“抱歉,我的手有点凉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无妨,”连城璧也开始细细打量萧盛,除了身高相近,从脸来看,他和刚刚想起的人并不像,萧盛过于苍白,身形瘦削,两颊凹陷,双唇较薄,五官中不带棱角的只有那双眼睛,清明舒朗,眼尾微微上扬,柔和了整张脸。

       这双眼睛,很像无谢。

       只不过,无谢的眼睛里有生动的情绪和明朗的心事,这双眼睛里没有太多起伏。

       萧盛已经把好脉,“连大人是习武之人,体质自然比一般人优越。只是万事都讲究循序渐进,并不是所有的内心郁郁都能通过武力排放出来,气血翻涌地太过热烈,也对身体不佳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拿出纸笔,“我开一个方子,服上几帖便可好转,这几日还是歇一歇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连城璧问:“除了服药,还有什么需要注意?”

       萧盛停下写字,转头看他,眸子里一片安宁:“平缓心境,放下执念。”

       连城璧张开嘴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,萧盛看他若有所思便又转头写他的方子,被打断了一时想不起刚刚要写的字,在脑子里转了几圈捡到一些碎片,手中的笔头就不自知地靠上了眉间的地方,轻轻碰撞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连城璧“砰”地站起身,往前一步一把抓住萧盛拿笔的右手,毛笔上的墨渍溅到纸面上,氤氲开来。

       萧盛张大眼睛,一向没有太多神色的眼睛里出现了慌张和不解,右手腕被牢牢擒住,挣脱不开。

       “连大人,你怎么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连城璧没有放开抓人的手,站立的身体给予萧盛很大的视觉压力,更不要说从手腕处传来的力度和温度。

       半晌后才松开,退回自己的坐位。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抱歉,想起一位故人。”连城璧的眼睛紧盯着萧盛,丝毫没有放开。

       萧盛慢慢转身,继续写字,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出了一身汗。

       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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